乌索索索

就是一摊肉 好在没有臭

【柯哀】妄想税

3k+已完结/
架空/女巫设定/童话向



  
江户川柯南又一次踏进了那片森林。
  
墨绿色的树叶把晴空遮挡得严严实实,来过很多次之后他不再费劲地仰头寻找缝隙中可能会透出的丝缕阳光,抬腿就他走上泥泞的小路,不出意料地感觉到胶鞋正一点一点陷进沼泽般的土地里,像有千万只手在扯着他,把他往某个幽暗阴冷的地方拽。他若无其事地把腿抽出,再踏进,脱离土地的泥毫无生气地粘在鞋面上,仿佛他刚刚只是去花园里帮爷爷除草了。
  
他没有带火把,因为知道再明亮的火进了这片森林也会熄灭,徒劳地拿着一根碍事的木头可不是他的作风。没有野兽和毒虫的森林很难被称作神秘可怖,所以巫女选择的住址一定有这些东西,只是它们都安安静静地躲在某个角落,没有死去也不是标本,甚至能感觉到野兽的鼻息和毒虫的振翅声,但它们并不会阻挡他伤害他,这样看来真是一片安全的林子。他在黑暗中不断眨着眼睛,想到这些索性闭上了眼,只需要机械地抬腿落腿就好了,不会迷路不会失足,进了这片森林就不由得你主宰自己了。
  
大概是过了半个小时?他下意识地抬手看表,表盘上停着三根指针,映着他自嘲的笑。滞留的时间,静止的万物,他走过的地方不会留下脚印也无法引起一阵哪怕能吹偏枯草的风,他有点庆幸这种不留痕迹,起码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不远处有一座小木屋,明明没有光线照射却清晰可见,他知道自己到了。
  
再扯出沉重的腿走两步,小木屋的门吱呀呀地开了。他知道灰原哀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但还是礼节性地敲了敲门:“你好。我又来了。”
  
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在壁炉旁的摇椅上,燃烧着的炉火很快让江户川柯南的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为了进林子而特意穿的厚厚棉服不得不脱下了,他将衣服挂在门廊那个人类骨架做的衣架上,踩着鞋帮脱掉鞋:“抱歉,我又来了。”
  
“还是那个愿望吗?”
  
小小的人影微微回过头来,手中的黑猫无声地窜到她的肩头,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又窝下了。
  
 “是的。真对不起。”他微微笑了,笑容里有点释然。一路走来时紧皱的眉随之舒张开来,看得出几分与幼稚面孔不符的听英气和阳刚。
  
“哦?”她扭过半个身子侧对着他,一只手不急不慌地顺着黑猫的毛。他看向她,炉火的光亮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深陷的眼窝,翘翘的小鼻子,微抿的薄薄唇瓣,小孩子的模样显露无疑。若是再有几分笑意就很讨喜了。他跑了神,在心里想象着她微笑的样子,自己反而先笑了起来。
  
“那么,你知道的。”她压低了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地开口,“我可以实现你们妄想的一切,只是要付出代价。”
  
哦,你们。原来除我以外还有许多这样的人嘛。他呼了口气。
  
 “但没有人像你这样来这么多次。同样的愿望为什么要不断地妄想实现?”
  
哦,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是无所不知的巫女。可是——
  
“这本不是我的愿望!我希望的是可以彻底变回!是你没有能力完成,才让我每次每次地来!”
  
他终于咆哮出来。他掩饰着自己无限的妄想,在不断重复的日常中克制住心中即将暴走的恶魔,他需要随时随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管每一个言行举止都让自己深刻感受到残酷的现实。
  
“缴纳的税款不能退回。”
  
她眨了眨眼,蝶翼般的长长睫毛忽闪了几下,轻盈灵动。炉火烧得旺了起来,大概是她刚刚召唤了亡灵添柴,迸发的火星刚好在她嘴一张一合的高度,看过去很像是她的嘴在喷火。他笑不出来。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她的话语烧得灼热,似乎下一秒就要化为灰烬。
  
“我不需要退回。真的不能实现吗?”他胸膛的起伏平稳起来,攥紧了拳。
  
灰原哀肩头的猫突然睁开了眼,蓝莹莹的眸子对着他,几乎要在他的脸上钻出一个洞。他看见她轻轻摇头,茶色的短发在细细的脖颈处小幅晃动着。
  
他一下子泄了气。
  
这还不够,她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已经没有税可交了。我想要的东西,在你的灵魂里已经没有了。”
  
他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想象过无数次她说这话的情景,他用她可能说出的最终通牒吓唬自己试图让自己坚强,但真正到了这一天,一切设想好的安慰话语都毫无作用了,他感觉周身很快地寒冷起来,眼前的火焰一点点扭曲,变作张牙舞爪的怪物,几乎将他吞噬。
  
“那就……最后一次吧。”
  
灰原哀从摇椅上跳下来,金属光泽的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响声。她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很有节奏,像奏响的钟声,倒数着他的死期。
  
她停在他面前,伸出纤细的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苍白的手托着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这一次,你会永远失去恢复的可能。”
  
她看着他的眼睛亮起来,有暖色的光一点一点浸透整个黑色眸子,他的嘴角勾起来,他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大叫起来:“就是说,现在我还是有可能的?我还是,可以变回去的?你有办法达成我的愿望了?!”
  
她突然松了手,呲地一撇嘴,一脸不快地窝回摇椅上。一张开手臂,那只黑猫乖觉地纵身跃上她的膝头,长长的尾巴环在她的手臂上。他错觉地看到了她手臂上的青色。
  
“你走吧。”她背对着他,“明天再来。”
  
他怔怔地站了许久,直到壁炉前那团纤弱的黑色身影一点一点溶进火光中,眼前出现了一片浓稠的雾。
 


招呼两个亡灵送他出森林,它们弱弱地冒出“为什么又是这个麻烦的家伙”的想法,灰原哀没有理睬,她的确也觉得这个家伙很是麻烦。
  
她把手从袖中伸出,向阴暗的墙角一指,水桶跳到壁炉前,一倾身扑灭炉火。拍了拍膝上的黑猫,冲它刚睡醒式的茫然脸嘴角一弯,它喵地一声跑到壁炉里,用头撞开一块砖,拖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盒盖上镶嵌的大颗水晶散发着幽幽的紫色光芒。
  
“够了对吧?马上就够了。”她打开匣子,黑猫及时地蹦到了她的背上。没有强烈的光也没有慈眉善目的神明,匣子里放出的是烟状的气体,呈环状飘浮在空中。那是许多人的寿命。少至几小时,这是求她找猫咪的孩子缴纳的妄想税;多也只是一年,这是求她保住母亲寿命的少年缴纳的妄想税。
  
她听到黑猫在心里说:“你收的妄想税太少啦!救人命都只要一年。亏你居然能攒够!”
  
她眯起了眼睛,眉毛弯弯的很是好看;黑猫抬头看了看她,恍悟地低下头去蹭了蹭她的手臂。
  
 “总之量够了。今天,就可以完成了。”
  
她在空中划出一个圆,伸手接住魔杖,缓缓地用杖尖扫过每一缕青烟,所过之处的烟雾发出紫色的光芒,成了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小颗粒,它们在空中跳跃着,舞动着,散发出充满活力的亮光,像是在庆祝重生。隔着烟雾,一张白净的脸微微笑着,无声地看着这些欣喜的小颗粒,清澈的眼眸中囊括这美丽的光影,她可以清晰地体会到生命跃动的感觉,哪怕那只是某个普通人一秒钟的寿命。她从心底里为这些灵魂高兴,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们的存在有了更重要的意义。
  
随之灰原哀又想到了那个人,江户川柯南。那个有着柔顺黑发和明亮黑眸的男孩,他闯入了她的领地,对她提出一个离奇的愿望,普通的巫女大概都不会相信的那种愿望:他说他变小了,他希望自己可以恢复。
  
灰原哀无意识地伸出右手看了看。是很小很瘦弱的一只手,掌心的纹路简单干净,与普通女孩子的手无异。她的手本不应如此。她炼毒药,学巫术,她有一双充满魔力也蕴藏无限故事的手。只是因为那场意外,她只得把受过的伤、留下的痛、无限或美好或痛苦的回忆藏在巫女装的袖中,精美妖冶的纹路会严严实实地遮挡一切。
  
他们经历了相同的一切。所以她理解他,她拼尽全力想要实现他的愿望。她需要人类的寿命来炼药,她知晓人类总是有没完没了的妄想。所以她开始为人类实现愿望,以妄想税的名义收取他们的寿命。
  
她知道怎样调制,但也深知收取寿命需要时间。她生长的那个地方充满了血腥味和无尽的黑暗,从小看惯生死无惧成败,这几百年与人类交集的时光却无声无息地打磨了她。黑猫看过她抚着小孩子的头笑,看过她面对垂死病人的轻柔从容,看着她磨去原本残忍果敢的棱角,彻底变成一个安安静静住在神秘森林里的普通女巫。
  
如今黑猫又无声地注视着她,看她翘着手指灵巧挥动魔杖,看着她把辛苦积攒下来的十年寿命变作小小烧杯里的半盏液体,那是半透明的紫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荡漾着波纹,一圈一圈地散去,留下水晶般光滑的液面。她趴在老旧的木桩桌上看着那杯来之不易的液体,碧蓝色的眼中是空的,只有纹丝不动的大片紫色,酿着数年平淡无奇的岁月。她那样着急地四处收集,在成功后反像被抽去了自己的灵魂。
  
黑猫蹲在烧杯旁舔着爪子,它莫名觉得灰原哀很无力,她陈年的巫帽软塌塌地搭在茶色的发上,早年的巫女装也失去了光泽。它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吗?因为第一次见到女巫睡觉,它惊得跳了起来。怔了半晌,蹑手蹑脚地钻到灰原哀的臂膀里,蜷成一团也睡熟了。
  
  
  
江户川柯南最后一次踏进了那片森林。
  
小屋里没有人,但还生着火。有一杯深紫色的液体放在木桩桌上,他有点迟疑地走过去端起来,闭上眼一仰脖喝了。
  
他的妄想终于变成了现实,而且没有缴税。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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